明朝皇家墓园的隐秘时光

2025-02-28 09:20:52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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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脚下四王府村的三座明代墓园揭开了神秘面纱……这则新闻在前些日子见报，使得与明代皇室相关的陵墓再次受到大众关注。去年末，与明代皇陵有关的新闻真不少，比如永陵、思陵首次对外开放，长陵也将进行修缮。而四王府村的三座墓园虽然不是皇陵，其埋葬的却也是帝王家人。

自海淀区的青龙桥一带，向西南一直延伸到石景山的翠微山一带，有一大片明代皇家墓葬。地名带“府”的地方，有不少都是曾经的明代皇家墓葬，如四王府、道公府、申王府等。这里安葬着许多夭折的皇子、公主以及早逝的妃嫔，承载着明朝宫廷命运交响曲中低沉而哀婉的乐章。明代皇家墓葬，不仅是明朝皇家陵寝的一部分，更是那段历史中无数宫廷悲剧的无声见证。

一溜边山有七十二府

圆明园研究专家、《成府村志》作者金勋对明代皇家墓葬颇有研究，他出生于建筑营造世家，其先辈曾多次承接朝廷的建筑工程。金勋幼年曾在圆明园正觉寺出家当喇嘛，15岁入“如意馆”（清内务府专司建筑彩画的作坊）当学徒，后在圆明园堂档房当差。据《成府村志》记载：“成府村在北京西郊，海淀东北里许。北界万春园，西界勺园，东界旱河。该村建于明，为明代一溜边山之七十二府。此村乃其一也。明成王之府也。”

“一溜边山”在明代称为金山，泛指今北京的小西山之阳。东至百望山，西至石景山区翠微山。“七十二府”指地府、墓府。“一溜边山七十二府”指明代妃嫔、诸王、公主、驸马及功臣等在金山的坟墓，是明十三陵以外重要的皇家墓地。明万历年《宛署杂记》说：“王孙妃主及功臣之墓……每年合用各陵坟煮牲柴炭。各祭不等，有正旦、清明、中元、霜降、冬至，一年五祭者，每祭坟柴七十六处。”周肇祥《琉璃厂杂记》说：“由金山口沿山抵此，明代有府二十余。如四王府、忻王府、雍王府、申王府、皆诸王葬所。” 从历史记载上看，七十二府离不开一溜边山。也就是说金山是明代皇家的墓葬区。

新发掘出三座明代墓园的四王府村位于海淀区香山街道，据明代太监刘若愚的《酌中志》记载：“西山陵坟，景皇陵、皇太子坟、王坟、公主坟，各有掌府官一员，佥书十余员。以供洒扫、看守香火，凡有祭祀，即本处掌府官行礼”。此地最早被称为死王府，后来人们觉得不吉利，遂改为“四”字。

清乾隆年间的《五城寺院册》提到：“三教寺在四王府南。”四王府北有广润庙，南有三教寺，这些庙宇早已毁圮，只剩遗址。广润庙建于乾隆年间，庙祀龙神，曾是水源汇聚之地。三教寺则建于康熙年间，庙内曾有佛殿群房四十九间，供奉土像、土地神像等。

根据考古人员推测，此次在四王府发掘的三座墓园中，东部墓园葬有万历皇帝的次子邠哀王、四女儿云梦公主；中部墓园葬有嘉靖皇帝裕嫔王氏；西部墓园是明代妃嫔合葬园寝。邠哀王朱常溆出生不久就夭折，云梦公主四岁时夭折。邠哀王的生母是万历皇帝的宠妃郑贵妃，郑贵妃还有个儿子，名叫朱常洵，后来被封为“福王”。云梦公主的生母是王恭妃，王恭妃原是宫女，有一次被万历帝宠幸后，生下皇长子朱常洛。

郑贵妃生于1568年，顺天府大兴人。她15岁入宫，因聪慧机警、意志坚决且喜欢读书，很快赢得万历帝的欢心。万历十一年（1583年），郑氏因孕晋封德妃，第二年，她生下皇次子朱常溆，但不幸夭折。郑贵妃深得神宗宠爱，神宗有意立她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引发了长达十几年的“国本之争”。这其间，围绕立储问题，朝廷各党派纷争不断，“妖书案”“梃击案”等事件相继发生，郑贵妃皆牵涉其中。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皇长子朱常洛终被册立为太子，但郑贵妃的影响力并未因此减弱。

万历帝驾崩后，朱常洛继位，是为明光宗。明光宗无视万历帝晋封郑贵妃为皇后的遗诏，明光宗的儿子明熹宗则追尊其奶奶王恭妃为万历帝的皇后，并把王恭妃迁葬到万历帝的陵墓。万历帝本想和皇后及郑贵妃合葬，没想到其孙子明熹宗把王恭妃给迁葬过来，可见皇帝一死，其生前意愿连自己的子孙也不当回事儿。而备受万历帝宠爱的郑贵妃在崇祯年间薨逝后，葬于银泉山。她的一生，见证了明朝宫廷的风云变幻，对明朝的政治、宫廷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

有意思的是，郑贵妃也有机会翻盘。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崇祯帝吊死在煤山，七月，郑贵妃的孙子朱由菘（福王之子）在南京称帝，是为弘光帝。如果南明王朝能像南宋一样站稳脚跟，弘光帝有可能追尊祖母为万历帝的皇后，如果南明王朝能收复北京，弘光帝有可能再次开启万历帝的陵寝，把祖母迁葬进帝陵，毕竟这在明朝的历史上是有先例的。

墓葬规制各有不同

明朝初期，金山被选定为特殊的皇家陵寝之地。自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金山便成为许多皇室成员的安息之所。明仁宗朱高炽的众多妃嫔中，张敬妃、李贤妃、赵惠妃均葬于金山。

明仁宗驾崩之时，还未废去殉葬的惯例，共有五个妃子殉葬于献陵。其中最蹊跷的是郭贵妃，她是明朝开国功臣郭英的孙女，生有朱瞻垲、朱瞻垍、朱瞻埏三个儿子，按理育有子女的不应殉葬，但郭贵妃却第一个被列入殉葬名单中。后人推测是郭贵妃因得宠而不见容于皇后张氏，于是被逼殉葬。明英宗通过“夺门之变”重登大位后，废去了不人道的殉葬制度。这位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俘后成为“叫门天子”，并在重登大位后杀死功臣于谦，留下诸多污点。不过，他在执政上也不乏闪光点。

到了明朝中期，金山墓群规模持续扩大。明宪宗朱见深的妃嫔们，有的因宫廷斗争失宠郁郁而终，有的红颜薄命，最终也都魂归金山。这些妃嫔生前在深宫中为争宠而活，死后在金山的墓冢里，却都化作了一抔黄土，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有些年幼夭折的皇子公主便葬于此。这些孩子还未来得及领略世间繁华，便在襁褓中匆匆离去，他们的墓葬成为宫廷脆弱生命的无声诉说。

明朝晚期，政治动荡，宫廷内部也陷入混乱。即便如此，金山依旧承担着安葬皇家早逝成员的使命。哪怕国力衰微，皇家对这些墓葬的规制仍有一定要求，只是在动荡局势下，很多墓葬的修建已略显仓促。

金山的明朝皇家墓葬，虽比不上十三陵那般宏伟壮观，但在规制上也严格遵循皇家等级制度。皇子的墓葬规模相对较大，有独立的墓室和神道。墓室由砖石砌成，内部空间宽敞，设有放置棺椁的主室以及陪葬品的耳室。神道两旁，会有一些小型的石兽和石碑，虽尺寸不及帝王陵寝的神道石刻，但雕刻工艺也颇为精细，展现了皇家的威严与庄重。

公主的墓葬则相对小一些，不过墓室的建造同样坚固。其陪葬品多为一些精致的首饰、衣物以及生活用品的模型，体现出皇家对公主的疼爱。在墓葬的布局上，公主墓一般与皇子墓有所区分，但又在同一墓区，以显示其皇家身份的特殊性。

妃嫔的墓葬数量众多，规格各有不同。受宠的妃嫔墓葬可能会有较大的墓室，并有较多的陪葬品；而那些不受宠或者地位较低的妃嫔，墓室则较为狭小，陪葬品也相对简单。有的妃嫔甚至是多人合葬在一个较大的墓室中，反映出宫廷中不同等级妃嫔的待遇差别。

金山皇家墓葬的陪葬品丰富多样，充满了皇家的奢华气息。在一些皇子的墓葬中，出土过精美的瓷器，如青花瓷瓶，其绘制的图案精美绝伦，展现了明朝高超的制瓷工艺。还有金银器，如金制的酒器、银制的餐具等，这些器物造型典雅，工艺精湛，彰显出皇家的尊贵身份。

公主的墓葬中，除了有金银首饰，还有一些丝绸织品。这些丝绸质地柔软，色彩鲜艳，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反映出当时纺织技术的高超水平。此外，还有一些小巧的梳妆用品，如铜镜、梳子等，这些物品虽小，却件件精致，体现了对公主生活细节的关怀。

妃嫔的陪葬品中，有不少是她们生前喜爱的物品。如万历七嫔墓中三个没有被盗的墓室中，陪葬品有银盆、手镯、耳环、凤冠等数十件，多为金玉之器，还有铜制钟形法器，上刻梵文；另有漆盒一个，内盛数百粒念珠；凤冠一顶，为23件钗簪等物组成，多金制，镶以宝石珍珠，尤以一对凤钗制作之精巧，形态之秀美，别具风格，堪称极品。这些陪葬品不仅是物质财富的象征，更是她们在宫廷中生活的一种写照，从侧面反映出她们生前的兴趣爱好和地位。

金山的明朝皇家墓葬，作为明朝宫廷历史的一部分，对后世研究明朝皇家制度、宫廷文化以及社会风貌都有着重要的意义。金山墓葬让我们看到了明朝皇家的兴衰荣辱，感受到宫廷中那些被遗忘的生命的存在。这些墓葬也是北京地区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十三陵等皇家陵寝共同构成了明朝皇家陵寝文化的脉络，为后人探寻明朝历史提供了独特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