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上的微笑

2024-04-19 09:17:00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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槭叶铁线莲，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与独根草、房山紫堇一起，合称为“京西悬崖三宝”。

槭叶铁线莲主要分布在北京地区，太行山脉的陡峭崖壁是它的典型生长环境。所以有人说它是“最北京”的乡土野生花卉，珍稀性和独特性自不待言。

骄傲地盛开在崖壁上

在北京地区，槭叶铁线莲从三月底陆续开花，五月上旬在有的区域仍能看到它盛开的身影；花朵盛开到种子成熟，也需要大概一个多月时间。换言之，三月底至六月初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是槭叶铁线莲最具青春活力的阶段，也是它生命延展至关重要的阶段。

抓紧联系采访，但好多天都没能落实。说是因为山里的道路还在修建，滑坡的山体、滚落的土石有许多仍处于“不稳定”状态……我理解，意思是到达现场可能需要克服一定困难，并且难以确定槭叶铁线莲是不是还在原地安然无恙。所以我笑，“不用太考虑我们。寻找的过程本来也是我们工作的一个部分。”

于是，成行。

和北京市园林绿化科学研究院高级工程师赵正楠在约定地点按约定时间见了面。“看，那就是槭叶铁线莲。”转头，就在我们身后，一面墙似的灰色崖壁上方，点缀着或一大簇或一小簇的花朵，白色为主，间或几朵淡粉色的，以及白中透点淡绿的，风吹过，轻摇曳，仿佛冷硬的崖壁挂上了生动的微笑。

更让我意外惊喜的，是几分钟后，在第二个错落分布着槭叶铁线莲的很大一堵崖壁上，赵正楠指着一棵顶着两串粉红小花的细细植株，告诉我：“你不是要我看见独根草就告诉你吗？这就是。”

这就是？以为要“踏破铁鞋”才能得见，却不料“不费工夫”就一睹了芳容，如此轻易，搞得我心里隐隐对独根草怀了几分歉意。

赵正楠说，槭叶铁线莲“报春不争春，很有自己的品格和风骨”——其实它也是接踵迎春花而开放的花类中的一员，但它不凑热闹，不喜喧嚣，只在荒郊野岭，立足陡峭崖壁，独立而高洁，骄傲且美丽。

因为槭叶铁线莲只生长在崖壁，并且是那种壁面有一定缝隙、壁石相对疏松的崖壁，这使得赵正楠只要去往槭叶铁线莲生长的现场，就有潜在的危险性。所以，头戴安全帽，肩扛小梯子，是她再正常不过的工装“行头”。但她丝毫不以此为苦为累。反而笑言：“我觉得还挺酷的。”

每年三月底至六月初这两个多月，追随槭叶铁线莲开花、结种子，也是赵正楠出野外工作最频繁的时期，她要跑遍槭叶铁线莲在北京生长的大部分地方，早已知道的，新近发现的；一趟、两趟、三趟……她要用心地、仔仔细细地，观察、记录、研究槭叶铁线莲的方方面面，积攒一手资料，获得真实数据。而这整个的过程中，她还要谨小慎微，不影响、不打扰槭叶铁线莲的“正常生活”。

生长分散，生境特殊，自成风景，是槭叶铁线莲的三大特点。峭壁悬崖，土质稀薄，可提供的养分委实有限。槭叶铁线莲虽然根系强劲，但它们为什么要选择这里的悬崖作为栖息地目前还没人能够说清楚；也是专业人士竭力想搞清楚的。困难重重，是极大的挑战。

赵正楠说，她取样过类似槭叶铁线莲生长的崖壁的少量土壤，实验室分析，发现其中所含营养元素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稀少，只是，尚不能确定，这些成分槭叶铁线莲是不是能够吸收以及如何吸收……

不打扰是最好的保护

赵正楠眼里，这样一份工作，不仅仅是植物研究，还特别富有诗意。她喜欢用聪明来描述槭叶铁线莲——它们选择如此特别的生存环境和生长方式，以崖壁缝隙为路，根茎不断延伸，发新枝、开新花，群体数量迅速扩大，能够到达更多适于生长的环境；它们有特别的种子传播方式，带着长长尾毛的种子，成熟后会抱团，随风而落，得机会就挂在或粘在崖壁缝隙里，连蜘蛛网也被它们用于帮助种子停留，使种子出苗的几率加大……这一切，都是它们聪明十足智慧傍身的表现——像家长向人夸耀自己的孩子，无论语气还是眼神，都透露着浓郁的爱意。

中国农业大学种子科学专业毕业的赵正楠，选定槭叶铁线莲作为自己的研究专题，已经五年了。对槭叶铁线莲，植株、花朵、种子；土壤、气候、环境；它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赵正楠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了解越多爱意越浓。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一职业选择。

赵正楠介绍说，槭叶铁线莲的幼苗，在野外并不多见，偶尔发现几株，可能也是已经生长了一两年的。种子萌发的小苗，对丰富和保持槭叶铁线莲群体的遗传多样性至关重要。她珍惜每一颗特许获得的种子，模拟崖壁条件进行育苗、栽种……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科研来不得性急，期待有那么一天，槭叶铁线莲可以在人工创设的公园环境里扎根、生长，开花、结籽，让它独特的美在更大范围里呈现，让它的风骨被更多人看见。

珍稀性和独特性，决定了保护的重要性。但是，槭叶铁线莲特别的生长环境和生长方式——峭壁之上，分散生长，又使得对它们的保护很难采用统一的具体的措施。所以，不失时机全力宣传槭叶铁线莲的“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身份，告诉大家采摘、损毁槭叶铁线莲都是违法行为，已经成为相关工作人员的本能。赵正楠说，这些年，多角度多层次的宣传工作确实颇有成效——之前，是他们反反复复提醒别人“小心，这是保护植物”；如今，野外工作中，接近槭叶铁线莲时，他们反而经常会被别人提醒“小心，这是保护植物。”——保护意识已然深入普通人心中。

确实，采访过程中，我们也看见有三两人在临近路边的崖壁下观赏槭叶铁线莲，但他们并没有太过靠近，只在一定距离外“打卡”拍摄。

“槭叶铁线莲不忍同世上的花争奇斗艳，甘愿守候在峭壁悬崖。目前尚无法在平原地区普遍栽培。如果你遇到它，就安静地欣赏它，千万不要打扰它……”首都园林绿化的官方公号上，赵正楠所写的文字充满爱与怜。

是的，不打扰，就是最好的保护！“让她在她热爱的故乡，钟爱的崖壁，喜爱的土壤，自由幸福地生长！”赵正楠说。你看，用“她”不用“它”，其中所包含的感情成分，懂的都懂。

还想特别提及的是，后来，赵正楠带着我们又去了好几处槭叶铁线莲相对集中的地方，我发现，几乎每一处长有槭叶铁线莲的崖壁上，都能看见独根草那细细的粉色的身影。

这才知道，原来，槭叶铁线莲和独根草，本就总是相伴相生，是一对儿好姐妹、好闺蜜；崖壁上的微笑，属于它们两个——我之前因为“如此轻易”而心怀歉意，实属“少见多怪”。

科普

京西悬崖三宝

悬崖是一种特殊的生境，土壤、养分、水分都极其有限。在北京房山、门头沟地区的悬崖，早春开花的三种植物——槭叶铁线莲、独根草、房山紫堇，因其特殊的生境、较高的观赏价值，被誉为“京西悬崖三宝”。

槭叶铁线莲

毛茛科铁线莲属灌木，主要分布在北京房山、门头沟等地，近年来在河北等地亦有发现，在河南分布其变种——无裂叶槭叶铁线莲。每年3月到5月（花期跟当年早春温度有关系），槭叶铁线莲在太行山脉的悬崖盛开，成为彰显北京地域特色的一道风景线。2021年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

独根草

虎耳草科独根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在北京、河北、辽宁、山西等地均有分布报道。典型生境是阴湿的山谷或悬崖石缝，花期4月到5月。独根草先开花后长叶，花色艳丽，其叶片在秋季会变成红色，亦别有一番风味。独根草是我国特有植物。

房山紫堇

罂粟科紫堇属丛生草本植物，分布范围狭窄，主要分布在北京房山、河北、山西、河南等地的石灰岩多石山坡。在悬崖，房山紫堇的色彩比较特别，灰绿色的叶片非常独特。花冠近白色，总状花序；根可入药。房山紫堇为北京市重点保护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