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标，从巴黎出发

2024-08-14 14:32:00 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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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巴黎圣母院等一系列地标建筑为整座城市赋予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感。

历史上，不少“地标”建筑都曾深刻影响着城市命运，而“地标”概念的形成和发展也与巴黎的城市建设有着紧密的关联。

这一次，就让我们从巴黎出发，探索“地标”的前世今生。

巴黎，现代地标的摇篮

“地标”一词，源于人类对于地理位置的识别需求。在古代，人们利用自然景观中的显著特征，如山峰、河流或巨石，作为指引方向的参照物。

随着文明的进步，人造建筑开始扮演起地标的角色。古埃及的金字塔、希腊的帕特农神庙、罗马的竞技场等，都是早期城市文明中人类为了纪念、崇拜或是公共活动而建造的标志性建筑。

到了中世纪，教堂、城堡成为欧洲城市的中心，高耸入云的尖塔和坚固的城墙，既是防御的堡垒，也成为信仰和权力的象征。位于巴黎城中心的巴黎圣母院正是这一时期的典范。

路易十四统治时期，巴黎城得到了极大发展。在古典主义风潮的影响下，巴黎不仅改造了卢浮宫，还建造了一大批城市广场、方尖碑、剧院等标志性建筑，并将它们与道路、桥梁相连，打通各个地标之间的视觉通廊。自此，一个视觉艺术感极强的城市地标系统基本形成。

进入现代社会后，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城市化进程加速，“地标”概念逐渐从实用主义转向了象征意义与美学追求的结合。巴黎，再次引领了这一风向的转变。

1887年，为了迎接万国博览会的开幕，法国决定建设一个新的地标——埃菲尔铁塔。建造初期，埃菲尔铁塔曾备受批评，包括小仲马在内的300多位文艺界人士认为埃菲尔铁塔的设计是“无用的、畸形的”，他们称这个“钢铁怪物”是在“破坏巴黎之美”。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工程技术与现代设计相结合的作品已成为巴黎永远的象征。正如罗兰·巴特所说：“不管什么季节，不管云雾弥漫、阴天、晴天还是雨天，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哪一幢建筑物、教堂或树木的枝叶把你和它隔开，铁塔总在那儿。它已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

在这之后，蓬皮杜中心、新国家图书馆、德芳斯巨门、巴士底歌剧院、奥塞美术馆、巴黎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等诸多新地标拔地而起。尽管它们的建设都伴随着不小的争议，但最后依然成功地融入了巴黎的城市风貌之中。

此时，在巴黎之外的世界也都进入了“地标”时间——纽约的帝国大厦、悉尼的歌剧院、迪拜的哈利法塔等，每座城市都开始渴望拥有自己的标志性建筑，以此彰显其独特魅力。

城市命运，能否被地标改变

如果说，巴黎的“地标”建筑是在历史中与这座城市共同成长，那么，新造一个“地标”，能改变一座城市的命运吗？

20世纪90年代前，西班牙的毕尔巴鄂还仅仅是一座海边工业小城，这座城市因钢铁、造船等行业的衰退而走向没落。年轻人都选择离开这里，前往巴塞罗那或巴黎。

但到1997年，一座造价9000万美元的古根海姆博物馆横空出世，瞬间吸引了大量游客，毕尔巴鄂很快成为西班牙最重要的文化艺术中心之一。

古根海姆博物馆每年为城市创造434.6万欧元的GDP和超过9000份工作。一座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城市，通过一座地标建筑，完成了一场复兴。

这一模式被称为“古根海姆效应”，即一个地区依靠某个单体文化建筑和巨额投资，就可以改变其社会和经济状况。

尽管该模式以“古根海姆”命名，但事实上，艺术博物馆的建设仅仅是毕尔巴鄂一系列城市复兴项目之一，还有更多的举措被藏在了博物馆背后——可持续的公共交通设施，增建公园，政府与私有投资方合作为当地居民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提升居民收入，等等。

类似的案例还有法国朗斯小镇。由于世界大战的破坏和采矿业对环境的污染，日益衰败的朗斯曾一度陷入荒废边缘。好在2004年，时任法国总理拉法兰宣布将朗斯的部分采矿场作为巴黎卢浮宫分馆的场地。卢浮宫朗斯分馆的设计由日本的普利兹克奖得主妹岛和世与西泽立卫操刀，建筑风格轻盈明亮，与城市中的其他建筑相互融合。

随着博物馆的建成，当地政府邀请各相关行业的领袖和代表成立了一个区域性的联盟，系统性地将博物馆带来的有益影响扩散至周边地区。据统计，这栋坐落在0.2平方千米土地上的地标性建筑，为760平方千米范围内的超过55万人口带来了效益。

以上的两个案例让我们看到，塑造城市地标，不应仅依赖于少数几个标志性建筑，而应当重视那些与居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部分，如果要让一个建筑项目在当地的发展中起到催化作用，它必须融入城镇整体规划。

时代精神与历史文化的交汇

回溯历史，城市地标的形成原因错综复杂，它们是人类物质文明发展与精神文化需求相互交织的产物。

事实上，地标建筑之所以能给人以震撼，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格式塔心理学的组织原则，即当某一物体在景观中展现出异质性时，会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触动观察者的审美心理，留下深刻印象。

以巴黎的蓬皮杜中心为例，这座现代艺术的殿堂，以其外露的管道及楼梯、鲜艳的色彩和透明的玻璃壳，打破了周围古典建筑的常规，成为吸引眼球的焦点，也因此成了访客最多的展览馆之一。

但视觉冲击也不是唯一的要素。美国麻省理工建筑学院的创始人凯文·林奇在《城市意象》中提到，路径、边界、节点、地标和区域这五种空间要素将最终形成人们对一个城市的完整印象。他将地标的象征意义和内涵进一步凸显。

例如，哲学家萨特光顾的花神咖啡厅、李白诗中的黄鹤楼，凯文·林奇认为“一旦一段历史、一种象征或一种意义加上一个目的之后，它的标志价值就提高了”。

而今天，地标被赋予了更丰富的社会价值，它们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存在，更是历史与现实的对话桥梁。

如同巴黎圣母院呈现了中世纪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佛罗伦萨主教堂的穹顶呈现出市民社会的自由精神，而大卫·马克斯和朱莉亚·巴菲尔德设计的伦敦眼呈现出现代的智慧、社会、技术条件的必然逻辑。可以说，每一座地标建筑，都是城市历史的见证者、文化的守护者，以及未来的引领者，它们共同塑造了人们的集体记忆与情感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