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曾遍布华夏的吉祥巨兽

2025-06-20 10:12:38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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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北京大运河博物馆“看·见殷商”展上新了，湖南博物院的镇馆之宝、国宝级文物“铜象尊”登场。在这件铜象尊身上，人们不仅能感受到殷商时期青铜器铸造的精美绝伦，也会好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湖南。这可得从我国野生大象的南迁之谜说起。

铜象尊为何出现在湖南

这件殷商时期的铜象尊体量不大，长26.5厘米，高22.8厘米，重只有2775克，但生动写实。人们在北京大运河博物馆“看·见殷商”展上可以感受到，这件铜象尊整体造型大方庄重、装饰华丽，细部设计更是巧思精妙，值得细细品味。

先从象的头部说起，最突出的是它粗壮的象鼻，弯曲上卷的形态很像一条昂首挺胸的游龙。象的额头有两个凸起，这是亚洲象的一个典型特征，上面的盘曲蛇纹为其增添了浓重的艺术气息。象的眼睛生动传神，耳朵背面雕有凤鸟纹，还有有力的长牙。

象身铸造得敦实有力，象的背部中空，可以装酒，并与象鼻相连，出土时无盖。象身两侧饰有大夔龙纹；腹部雕有兽头；臀部雕有兽面；粗重的象足纹有夔龙纹和兽面纹。

铜象尊身上的纹饰虽然复杂，但极具层次感，从中可以看出工匠对这件青铜器的用心程度以及大象在当时的重要地位。众所周知，青铜尊是殷商时期祭祀的重要酒器，一般只有国王和贵族才可以铸造，因此多出土于当时的都城河南安阳。那么，这件精美的铜象尊为什么会出现在非商文化核心区的湖南呢？对此，有学者认为它可能是南方部落模仿中原工艺的杰作，也可能是商朝贵族南迁时的遗物而非湖南本土铸造。那么，问题又来了。不管是湖南还是河南安阳，现今都难觅野生大象的踪影，当时的工匠是如何观察它并对其进行艺术加工的呢？又有学者提出猜想，认为这是当时南部的方国进献给商朝的驯象。而随着我国古生物学的发展和更多文物的出土，证明这件铜象尊的原型极有可能是当时生活在中原地区的野生象。

舜帝最早驯化野象耕地

大象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陆地哺乳动物，因其庞大的身躯以及奇特的长鼻、巨耳、象牙而备受瞩目。大象是群居动物，通常由一头年长的雌象担任首领，带领家族成员寻找食物。大象食量极大，一头成年大象每天要吃100至300公斤的树叶、草、水果等食物，是个十足的“大胃王”。在繁殖季节，雄象会离开自己的家族，去寻找其它多个家族的雌象完成“传宗接代”。之后雄象会离开，而受孕的雌象则继续留在自己的家族中生活。雌象的孕期约为22个月，每次只生一头小象，哺乳期2至3年，还需要抚养小象5年左右，因此非常辛苦。这也是雌象在家族中地位高的原因之一。大象的牙齿极其独特，分为门齿和臼齿两部分。门齿是为了适应野外环境进化而来，一般有2颗，长而有力，既是武器又是剥树皮、挖草根的工具。另外，因其质地细腻坚硬，易于雕刻且不易裂，适合制作工艺品，加之材质稀少，所以非常珍贵。大象的臼齿有4颗，负责咀嚼食物。大象食量大，很费臼齿，当一套臼齿磨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换牙，因此，大象一生共有4至6套臼齿。

大象在分类学上属于长鼻目象科，如今只有2属3种，即亚洲象属的亚洲象、非洲象属的非洲草原象和非洲森林象。它们大多生活在热带。在我国境内，目前只有在云南的森林里才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而通过古生物学家的研究，过去大象与很多动物一样，家族也曾经“人丁兴旺”，至少有180多种大象生活在地球上，只不过后来因为气候的变化慢慢消失了。

目前，人类发现的最早象类化石出现在5500万年前的非洲。根据化石的牙齿判断，这种象的个头非常小，约在10公斤至30公斤，也就是说只有肥兔子那么大。到4000万至3000万年前，非洲出现了始祖象，它的个头跟一只小猪差不多。2000多万年前，恐象出现了，个头也更大了一些。根据大象化石的发现地，恐象曾遍布非洲、亚洲、欧洲等地区。

我国古生物学家在甘肃省临夏地区也发现了恐象化石。后来，他们陆续发现了铲齿象、嵌齿象、剑齿象、猛犸象等化石。发现地除了甘肃，还有内蒙古、宁夏、新疆、河北等地。这说明当时华夏大地的环境跟现在不太一样，大象的踪迹遍布中国，我国先民早就与大象共生共存。

我国关于大象的最早记载是舜帝时期。根据史籍和传说，舜在历山（现在的山西、山东一带）耕地时，有大象用鼻子卷起石头，帮他翻松土地。另外，也有文献记载，舜继母所生儿子名字叫作象，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一直想陷害舜。但舜宽宏大度，继承帝位后，不仅没有杀他，还“封象于有鼻”。这里的“象”是真实的大象，还是他的弟弟象？有学者认为，两者都有可能。因为野生大象性情顽劣且力大无比，驯服它是不易之事。舜可以让它耕地，证明了舜的能力。舜对弟弟象以德报怨显示了他的德，但过程像驯化野象耕地一样困难，这也是《二十四孝图》关于舜的绘图是他手牵大象耕地场景的原因。

禹继承帝位后，分天下为九州。其中地处黄河中游和天下之中的地区谓之“豫州”。古文字学家徐中舒认为豫州之“豫”字为“象”“邑”二字合文，即以产象之地而得名。另有古文字学家胡厚宣认为，这个“豫”字从“象”“予”声，就是一个人牵了大象的意思。无论是产象、牵象，都说明河南地区在古代有大象分布。另外，在河南安阳发现了驯象人和象的合葬，《吕氏春秋》中也有“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的记载，都说明商代以前中原地带曾是大象普遍活动的区域。

但有人对此提出疑问，认为中原地区虽然经常出现大象的身影，但有可能是其他方国进贡而来的驯象，并非天然野象。随着人们对甲骨文的破解，发现里面有大量关于田猎“获象”的记载，“获象”即捕象，比如商王曾占卜询问：是否能捕获到大象？癸亥日去猎象，天气怎么样？一次田猎，捕获到10只大象……这些卜辞证明了野象在中原地区的真实存在。现代气象学家考证，殷商时期中原地区的气温比现在略高，森林更丰茂，也印证了当时中原有野象生存的环境。

后来，随着黄河流域气候的变冷和农耕面积的扩大，森林植被大量减少，大象逐渐南迁到秦岭淮河一线，以致战国时期韩国新郑（今河南省新郑市）人韩非子发出感慨：“人希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即人们很少见到活象，只能凭借死象的骨头，通过图画幻想其活着的样子。这也成了“想象”一词的来源。

三国时期，野象继续南迁到长江流域。当时，身处东吴的孙权曾经向曹操赠送两头大象，由此诞生了“曹冲称象”的故事。这证明当时长江以北已无大象，所以孙权才会将大象当作稀有之物赠送给北方的曹操。据史料记载，魏晋南北朝时期，江南地区还有野象出没，后来随着江南越来越繁荣，野象逐渐消失。元明清时期，野象主要集中在岭南广东、广西、云南一带，岭北再不见其踪迹。

“太平有象”的吉祥象征

在本土的野象南迁以后，自汉代开始我国历代王朝的宫廷都有驯养进贡“南象”的记载且被作为吉祥（“祥”与“象”谐音）的象征。

汉武帝元狩二年，“南越献驯象”至长安，南越即现在的岭南一带，也就是说大象是当时南越国进献给汉武帝的贡品，贡象自此就成了历代朝廷的珍稀贡品。皇家贵族和百姓皆将其视为祥瑞之兆。东汉班固在他所著的《白虎通义·礼乐》中记有这件事，并说：“象者，象太平而作，示已太平。”意为它的出现预示着天下太平，这也是我国古代将象作为“祥”瑞之兆的文字起源。东汉时期，象开始与佛教发生关联，大象的祥瑞之意更加深入人心。

从西晋开始，皇帝开始将驯象作为举行朝会和出行时的仪仗，“驾象入庭”。隋唐时期，国力强盛，皇家更是将威武雄壮的驯象作为彰显盛世气象的仪仗。东南亚各国也纷纷进献驯象。曾有唐朝诗人作《越人献驯象赋》，赞叹大象“动高足以巍峨”。

唐玄宗也在宫里驯养过大量“舞象”，大象在驯象人的教导下可以或拜或舞。后来，安禄山发动叛乱攻陷长安后，将唐玄宗驯养的大象全部驱赶到洛阳。一次宴会上，他吹嘘说：“自吾得天下，犀象自南海奔来，见吾必拜舞。”说完让人带驯象现场表演，不料驯象不听指挥，没有一头大象跪拜或起舞。安禄山大怒，命人用石头砸等残酷手段将大象杀死。这让人感受到大象的重情与忠贞，对它更加喜爱。

宋代，因为大象高大庄严且稀有、顺服的形象，加上谐音带来的吉祥寓意，大象更加受欢迎。宋代诗人陆游在《春晚村居》写道：“太平有象无人识，南陌东阡捣辄香。”学界大多认为这句诗是“太平有象”文字记载的起源。以后“太平有象”成为一种吉祥的文化符号出现在大量工艺品和画作中，比如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元代彭城窑仿定白釉象式花插，体现了太平、吉祥两个意象。

明清时期，宫廷继续驯养大象。明代还设有归属于锦衣卫的演象所、驯象所，负责训练大象在朝会前站班充当仪仗。据明代《帝京景物略》所记，每年三伏天，象奴（驯象的人）会牵引象群到宣武门外河中洗浴，成为京师一道盛景，“观者两岸各万众”。

驯象所会根据大象站班次数多少、表现好坏，确定大象的品秩，不同等级大象的吃喝待遇均有差异。明人谢肇淛所著《五杂俎》中记载，大象如“有过或伤人”，会受“贬秩”处罚，即降低饮食标准，甚至还会处以杖刑，可见当时对大象管理已经非常正规。

清代的乾隆皇帝对大象也情有独钟，这从流传至今的画作中就可以窥见一斑。如在郎世宁所绘的《弘历观画图》中，乾隆皇帝扮作普贤菩萨悠然地观赏《洗象图》；另一幅描绘藩属及外国使臣新年伊始携带各种珍稀贡品等待觐见的《万国来朝》中，也有大象的身影。皇家对大象的“吉祥”意象也流传至民间，在一幅清代画家所绘的《升平乐事图》之“白象花灯”中，有大象驮着插有如意、戟的花瓶画面，有太平有象、吉祥如意的寓意。

慈禧建“万牲园”养大象

清中期以后，南方战乱导致少有大象进贡到京，朝廷就渐渐中断了用象。另外，由于财政支出的紧张，负责驯象的象奴收入日益减少，管理大象也不像以前那么精心了。光绪年间，还发生过大象突然冲到西长安街上，伤人又毁东西的现象。后来，大象越来越少：“象房余一老象……至己亥，此象亦毙，遂永绝响。”

1906年，出国考察归来的清末大臣端方给慈禧献上130多种动物，其中就有两头大象。但由于大象吃得太多，其中一头因粮草不足被饿死了。慈禧对此十分生气。恰好有大臣前来奏报，想仿效国外动物园建立万牲园，于是很快得到了慈禧的批准。1907年，万牲园开放，售票展览。据宣统元年的《农工商部章程》记载，万牲园内“建有兽亭三座，兽舍四十余间，鸟室十间，水禽舍、象房……各一所”，象房就是为另外一只活下来的大象建造的。

说起国外现代动物园养大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初。那时，欧洲开始出现一批公共动物园，旨在向公众普及自然科学知识。大象作为珍稀的大型动物，成为动物园的重要展示对象。例如伦敦动物园在1828年开放时，就饲养大象供公众参观。而在此之前，欧美地区很少出现大象的身影，只作为掠获的战争工具或国王、贵族展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出现。

现代动物园出现后，驯养大象也更多地出现在世界各地。动物园饲养大象既让大众参观，也注重对大象的研究和保护。科学家们通过在动物园中对大象的观察和研究，了解它们的生物学特征、行为习性等，为后来的大象保护工作奠定了基础。

科学答疑

神秘的象冢真的存在吗？

在非洲和亚洲的民间故事、探险文学及影视作品中，常常有这样的情节：当年迈的大象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时，会独自离开象群前往一个隐秘的“墓地”等待死亡，这个大象的集体墓地被称为“象冢”。在亨利·哈格德的小说《所罗门王的宝藏》中提到了“象冢”，并描述此地堆满象牙，吸引了无数探险家试图寻找它。

事实上，从未有人找到这个隐秘之地。生物学家研究表明，大象死亡时通常是在其栖息地内自然倒下，而非前往特定地点。老年象可能因虚弱而脱离象群，但不会集体前往“墓地”。

之所以会有这种传说，是因为在干旱地区，大象可能因水源短缺而集中在某些区域死亡，导致骨骼堆积，但这并非“象冢”，而是自然现象。另外，大象会对同类的遗骸表现出兴趣，如用鼻子触碰骨骼，这被误认为是“葬礼地点”或“墓地”的证据。有人认为，象冢之说也可能源于探险家的夸张描述或盗猎者的故事。

巧辨大象

如何一眼区分亚洲象与非洲象

亚洲象和非洲象外形看起来差不多，习性也非常相似，从外观上怎么区分它们呢？

它们之间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体型，成年的亚洲象相对小一些，平均身高在2.7米左右，体重在3到4吨。非洲象身高一般达到3米以上，体重5吨多。

再从细部看。先说耳朵，亚洲象的耳朵要小一些，呈四边形，非洲象的耳朵更大一些，且呈三角形。再看牙齿，亚洲象的大部分公象长牙齿，母象仅有少部分会长，而非洲象无论是公象还是母象，都会长。从额头看，亚洲象的额头有两个隆起的地方，即人们常说的“智慧瘤”，而非洲象的额头是扁平的。另外，从背部看，亚洲象的背部是凸起的，非洲象的背部是凹陷的。通过这些差别，人们在动物园看大象时就能基本分清亚洲象和非洲象了。

京城象房

昌平“暖泉”边养大象

根据史料记载，至少从元代开始，北京地区就养大象了。之后，自明代在此建都开始，历代皇室一直都养大象，因此，在京城及京郊建有多处象房，均为皇家驯养大象之所，还留下了一个象房村的地名。这个村位于昌平区，根据《北京市昌平区地名志》的记载，象房村的西南与秦城相连，西距崔村乡麻峪上村1.6公里，北面临山，因元代在该地建有象房而得名，清代形成村落。另外《析津志》也有相关记载，元至正二十年，朝廷将大象养在芹城（秦城）北处，原因是那里“有暖泉”。“暖泉”即温泉，可使这里的水冬季不结冰，周边植被茂盛，有利于大象的驯养与洗浴。因此在秦城北侧，围绕温泉建有前、后、东、西4座象房，然后将饲养在什刹海海子桥的大象转移至此。随着元朝的灭亡，象房便废弃了。此后在其遗址上逐渐有人居住，形成了象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