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行慈善宗旨，推进慈善实践――专访全国人大社会建设委员会委员、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理事长兼法定代表人詹成付
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5年第11期
参与策划―余维峰
文―本刊实习记者 孔天贺 《中华儿女》记者 陈晰
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是由民政部登记和主管的全国性慈善组织，成立于2005年6月14日，原名为“中国社会福利教育基金会”，2011年7月15日经民政部批准更名为“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
成立之初，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主要致力于资助社会福利领域的高等教育，之后业务逐渐拓宽，全面致力于促进老年人、儿童、残疾人等困难群体社会福祉，现已成长为社会福利领域影响较大的慈善组织。
进入新时代，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不断探索慈善平台的成长路径和模式，实施了一批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公益项目，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特别是脱贫攻坚、疫情防控等重大工作中作出了重要贡献，用实实在在的工作成果书写了“温柔之手”的温暖答卷。
在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成立二十周年之际，《中国青年》《中华儿女》联合专访民政部原党组成员、副部长，现任全国人大社会建设委员会委员、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理事长兼法定代表人詹成付。
詹成付
好的项目设计要“上接天线”“下接地气”
记者：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实施了很多有影响力的项目，为困难群体带去温暖和关爱。请您介绍一下，这些成功的公益项目是如何打造的？在您看来，一个好的公益项目需要具备哪些因素？
詹成付：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培育了不少优质项目，如免费午餐基金、爱小丫基金、暖流计划、童享工程、授渔计划、烧烫伤关爱公益基金等。这些项目在社会上，特别是在相应的困难群体中是有较大影响力的。
总结其成功经验，如果静态地分析，它们具有以下几个共同特征：一是有一个好的项目设计，这个设计“上接天线”，即符合党和国家的要求，还要“下接地气”，即满足困难群体的迫切需求；二是有一个好的项目负责人，他(她)比较公道正派，有组织能力；三是有一个较强的执行团队，可以把慈善资源或服务及时送达受益人；四是有一套比较好的内控制度和机制，确保干成事，不犯事，公开透明，群众口碑好。
如果动态地分析，从一个过程来看，应做到“四个坚持”：一是坚持依法办事不放松。公益是全社会关注度高、容忍度低的工作，合规性决定着项目的生命力。我们不断完善各项内控制度，用制度管事，确保各项活动在法治的轨道上运行。二是坚持公益初心不动摇。这些项目十多年如一日，深耕同一公益领域。三是坚持动态优化不懈怠。比如，爱小丫基金在实施中发现了留守儿童隔辈照料的困境，进而通过茶园、咖啡园的公益产品赋能，让留守儿童家长能够回归家园并获取稳定收入，助力亲子相依，陪伴成长。这是在实践中进一步发现问题，并通过完善公益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四是坚持加强自我监督和接受社会监督不含糊。以免费午餐为例，项目坚持通过微博、微信小程序等渠道，要求每个开餐学校每日发布餐食信息以及采买账簿；项目设立专门的稽核中心，不定期抽查开餐学校的运营状况，对执行偏差坚决整顿直至取消开餐资格。这种刀刃向内的透明度建设，让公众从“感动式捐赠”转向“理性式参与”，最终形成“善行―信任―更多善行”的良性循环。同时，我们基金会还注重公益项目的信息公开以及第三方审计工作，保障公益项目的透明度建设。我体会，我们基金会成功的公益项目就是在“四个坚持”的实践中打造出来的。
2024年7月，詹成付(中)深入玉树藏区，推进“免费午餐”项目
记者：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一直非常关注儿童群体。近年来儿童慈善事业有哪些新的特点？基金会将有哪些举措，进一步推动儿童慈善事业的高质量发展？
詹成付：儿童是世界各国慈善工作的重点，在我国也不例外。如果把18周岁以下人口都看作儿童，在我国这些人口接近三个亿。一直以来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都把儿童慈善作为重点关注的领域。
随着我国全面小康社会的建成，并踏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儿童慈善事业也呈现出一些新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从服务内容看，已从过去较为单一的物质帮扶，逐渐向包括物资帮扶、身心健康、教育帮扶等多样化、全方位的方向转变。二是从项目运作看，对困境儿童、留守儿童、流动儿童等不同群体提供服务，服务日益精准化。同时，对项目的策划、执行、监督、评估等各个环节进行科学管理，项目运作日益专业化。三是从实施区域看，从过去以乡村为重点转向城乡并重。四是从参与主体看，从过去的社会组织、企业等法人组织参与为重点发展为现在的包括法人组织、自然人、非法人组织都在内的全民参与。这要归功于互联网的作用，因为互联网公益的发展，降低了参与门槛，让更多人能够便捷地参与到儿童慈善活动中来，极大地提高了慈善资源的汇聚效率。
面对儿童慈善事业发展的新形势新趋势，我们采取以下三个方面的措施，来适应这一要求。
一是在项目创新上下功夫，实施更具针对性和实效性的项目。结合乡村振兴战略，开展助力乡村儿童全面发展的项目；针对流动儿童，开展心理健康、城市融入服务等助力健康成长的项目；关注残障儿童，开展为其提供专业康复训练和融合教育的项目。
二是在资源整合上下功夫，加强与政府部门、社会组织和企业的合作，形成合力。与政府部门携手，共同推动儿童福利政策落地，使慈善项目与政府公共服务有效衔接；与其他社会组织联合开展公益项目，共享资源、优势互补，形成慈善合力；积极吸引企业捐赠，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同时为企业提供参与慈善的定制化方案，满足企业社会责任需求；与互联网平台合作，让更多的网民参与到儿童慈善活动中来。
三是在加强自身建设上下功夫，着力提升公信力。我们加强制度建设，完善流程，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确保每一笔善款都能得到合理、有效的使用，定期向社会公开项目进展和财务报告，主动接受社会监督，提升公信力。
2025年5月，詹成付(左)到西藏日喀则地区进行工作调研，访问当地居民2025年5月，詹成付(左)到西藏日喀则地区进行工作调研，访问当地居民
慈善法是慈善事业和慈善活动的“护身符”
记者：2024年9月5日，新修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正式施行。您认为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有何重大意义？
詹成付：关于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的修改意义，有关方面和媒体都已谈了许多。我个人认为，归根结底来看，修改意义主要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制度建设上的意义。把过去8年多慈善实践中积累的好经验，如社区慈善进一步固定下来，把长板加长；把实践中证明是薄弱的环节加厚，如应急慈善专门扩充为一章；把群众关注但与慈善活动还有一定区别的个人求助纳入慈善法的管理范围，为制度成长留下空间；等等。这些都有利于我国慈善法律制度的进一步成熟定型，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建设的加分项，对世界其他国家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另一个是新的实践意义。用修改后的慈善法来规范各个慈善主体的参与活动，无疑有利于慈善实践水平的进一步提升，有利于慈善工作在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新征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也有利于在新的起点上积累新经验。
记者：基金会如何采取措施，贯彻落实修改后的慈善法？
詹成付：慈善法是慈善事业和慈善活动的“护身符”，在法律范围内，我们依法办事，就是自由的，就如鱼得水；反之，违法而行，就会乱象四起、身陷囹圄。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作为“国字号”慈善组织，在贯彻落实好慈善法上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迄今为止，我们主要做了以下几方面的事情：一是组织学习。组织全员认真学习，并进行闭卷考试，以考促学，并把考题通过网站公开，供他人分享。二是助力普法。我在《中国社会组织》杂志连续撰写了19篇慈善法导读的文章，积极宣传普及慈善法。三是完善制度。对照慈善法要求，修订完善我们基金会的各项制度，用新的慈善法规范我们的行为。四是依法办事。按照法律要求来运作慈善活动。比如，加强党的建设，加强信息公开，加强受益人受益情况抽查，加强管理成本管理，等等。
贯彻慈善法是一件长期的事情，不能止步于眼前，今后还要深入学习贯彻。
2024年9月，詹成付在第三届“预防儿童烧烫伤宣传周”开幕式暨烧烫伤关爱公益基金十周年汇报展上发言
记者：您曾说过慈善公益组织不能回避监督，您认为应该如何看待公众监督和慈善工作之间的关系？
詹成付：慈善组织接受监督是天经地义的，这是因为从根子上讲慈善组织是用别人的钱来开展公益慈善活动，它们承担着捐赠人和社会公众的信任。慈善组织是否履行了承诺、是否做到了让慈善受益人受益，只有把慈善信息公开了，各方面监督认可了，慈善的目的和意义才能落实落地。
我国党和政府非常重视对慈善组织、慈善活动、慈善工作的监督，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慈善法专门有一章规范“监督管理”，新修订的慈善法也作了相关的丰富完善，总的来看，慈善的监督体系得到了进一步健全和完善。
需要指出的是，在整个监督体系中，慈善法对公众的监督格外重视，专门用一条(第一百零八条)来予以规范：“任何单位和个人发现慈善组织、慈善信托有违法行为的，可以向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其他有关部门或者慈善行业组织投诉、举报。民政部门、其他有关部门或者慈善行业组织接到投诉、举报后，应当及时调查处理。”“国家鼓励公众、媒体对慈善活动进行监督，对假借慈善名义或者假冒慈善组织骗取财产以及慈善组织、慈善信托的违法违规行为予以曝光，发挥舆论和社会监督作用。”
为什么这样重视公众的监督？这是因为，公众的监督是推动慈善工作的动力，公众监督中有许多是来自实践的真知灼见，有利于党委和政府部门改进工作、推动工作。同时，公众的监督还是慈善活动中尽快纠错、减少损失的重要途径，大家都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关机关还没有发现的问题，他们发现了，顺势而为地纠正，有利于把错误尽快改正，把损失降到最低。所以，慈善组织和慈善工作者要摆正自己与公众的位置，养成接受监督的习惯，学会在监督下开展慈善工作、进行慈善活动。
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既重视自我监督，也重视社会公众的监督，有错必改、有错必纠。
基金会的“特别志愿者”“全天候守护者”
记者：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您的学习、工作经历。
詹成付：我是1987年研究生毕业后参加工作的，除了前3年是在全国总工会度过以外，其余时间都在民政部，转战了基层政权和社区建设司、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社会组织管理局等司局，2015年担任民政部党组成员，2018年担任民政部副部长，是民政部“土生土长”的领导干部。2024年初，我从副部长岗位上退下来后，转任了全国人大社会建设委员会委员。
记者：从民政部副部长到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理事长的角色转变，对您来说，两者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之前在民政部的工作经验对您现在的工作有何帮助？
詹成付：过去是我管别人(社会组织)，现在是被别人管(过去都是我的同事或部下)；对于慈善，过去是纸上谈兵，现在是直接操作；过去是要求慈善组织接受社会监督，现在自己是处于社会监督之下。我认为，这不仅仅是个角色转换问题，恐怕更是对我的党性的检验和考验。因此，我不断提醒自己，要尽快适应新角色，完成岗位替换、履职尽责，努力把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建设成为让党放心、让群众满意、对当代慈善事业有益有用的高质量慈善机构。我现在是既挂帅又出征，既担任基金会的理事长兼法定代表人，还担任基金会党支部书记，对基金会的工作负全部责任，但又零报酬，可以说，是基金会的“特别志愿者”“全天候守护者”。这样的干部人事安排极富中国特色，也是我国制度优势的生动体现。我亲历了2016年慈善法制定和2023年慈善法修改的主要过程，作为党的高级干部，我希望在我卸任时，能够打造出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高质量慈善组织运作经验供同行们分享借鉴。
从社会组织特别是慈善组织管理制度的设计者，到直接下场进行慈善实操实干，应该说，以往的工作经历和积累的政策经验，肯定有利于实现角色转换和工作适应，但也要积极扬弃，防止故步自封、刻舟求剑，否则，就容易掉入经验主义的泥坑。因此，加强学习、守正创新、永不懈怠的要求，对我同样适用。
善德、善责、善能
记者：任何事业的高质量发展都离不开人才，在您看来，新时代的慈善事业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应如何培养这样的人才？
詹成付：造就一支素质优良的慈善事业人才队伍，是推动慈善事业高质量发展的迫切需要。所谓素质优良，大体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要有善德。应胸怀“国之大者”，心中有民、积极为民、乐于助民。二是要有善责。应坚守公益慈善宗旨，肩上有责、心中有戒、脚上有力，确保每一分善款的使用、每一项善举的运行，经得起社会和历史的检验。三是要有善能。在项目策划、慈善劝募、项目执行、品牌宣传推广、信息化技术应用、国际合作中有一定能力，适应现代慈善事业发展的需要。
如何培养这样的人才？建议从以下四个方面努力：
一是国家应将慈善人才队伍建设纳入国家和地方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建立健全以培养、评价、使用、激励为主要内容的政策措施和制度保障，确定职业规范和从业标准，加强专业培训。二是落实慈善法关于“国家鼓励高等学校培养慈善专业人才”的规定，构建多层次、多类型的慈善人才学历教育和职业培训体系。三是要大力倡导和支持大学生及社会各界人士参与志愿服务和慈善项目实践，从中发现和选拔有潜质的慈善后备力量。鼓励慈善组织与高校、企业共建实习实训基地，为有志于投身慈善事业的青年人才提供更多接触实际工作、积累实践经验的机会。四是鼓励现有慈善从业人员，加强学习，不断实践，岗位成才。
记者：请您谈一谈如何理解新时代慈善工作者的责任担当。
詹成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民最伟大的梦想，是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和根本利益。”从2020年起到本世纪中叶，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全党全国人民的中心任务。助力实现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和根本利益，是新时代每一位慈善工作者的责任担当。为此，应重点把握以下三点：
一是要坚守制度自信。在我国，慈善组织是党和政府的帮手而非对手，慈善力量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性力量而非破坏性力量，慈善工作者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参与者而非旁观者，这些都是我们跟西方在慈善上的重大区别和不同，也是我们的制度优势。我们每一位慈善工作者都要坚定“四个自信”，自觉保持和增进我国慈善事业的政治属性、人民属性、公益属性，不断把制度优势转化为慈善成效。
二是要坚定服务大局。每一个慈善工作者要立足自己的职责，进一步找准在经济建设主战场、文化发展大舞台、社会建设新领域、科技创新最前沿、生态保护第一线等专业服务中的发力点、结合点、生长点，让公益慈善的绚丽花朵绽放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伟大实践的全过程。
三是要坚持守好底线。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国内外敌对势力是绝对不愿看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风景这边独好”的，是绝对不愿看到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长期执政的，也是绝对不愿看到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在这样的大政治背景下，就有一些人拿慈善做文章，以慈善之名用一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蛊惑群众，甚至把受益人引导到邪路上去。我们慈善组织和慈善从业人员要提高政治站位，紧扣民心这个最大的政治，把赢得民心民意、汇集民智民力作为重要着力点，一方面要防范各种风险隐患，同各种错误言行作坚决的斗争；另一方面，采取更多务实举措，着力解决群众的急难愁盼问题，用卓有成效的工作引导慈善受益人听党话、跟党走，把各类慈善群体最广泛最紧密地团结在党的周围。
记者：下一步，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的工作重点方向是什么？
詹成付：现在离2035年我国基本实现现代化，仅有10年的时间了；离2050年我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也就是25年时间了。目前，我国农村低收入人口、城市困难群众、进城务工人员、农村留守儿童、老年人、残疾人，加起来还有几亿人，这些都是特别需要关爱的群体，也是慈善组织能够并应当发挥作用的舞台。在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新征程上，我们慈善组织应当紧扣“国之大者”，与党和政府同心同德、同向发力，尽我们慈善组织所能去帮助老年人、残疾人、儿童等群体，增进他们的社会福祉，解决他们的急难愁盼，让更多的困难群体分享现代化的成果。
不久前，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部分省区市“十五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座谈会时强调：“涉及老百姓的事情关键在实，各项政策举措要实实在在、富有实效，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2025年是“十四五”规划收官之年，也是“十五五”规划谋划之年。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将以实实在在的慈善举措助力民生福祉：在为老服务领域，强化科技赋能，努力满足差异化需求，助力更多老年人乐享幸福晚年；在儿童关爱领域，完善陪伴体系，推动服务创新，努力为更多孩子撑起一片蓝天；在助残服务领域，促进社会融入，助力更多残疾人自我实现，让他们都能拥有精彩人生。同时，我们愿意助力怀揣公益慈善梦想的人，把他们的慈善梦想变为生动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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