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苗难求到滞销，近十年国内HPV疫苗市场经历了什么
作者：林志吟
受消费者需求疲软及渠道库存高等因素影响，默沙东决定自2025年2月起根据消费者需求的动态变化，阶段性调整中国市场HPV疫苗发货节奏，预计将于年中逐步恢复常态。
近日，默沙东方面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这一举措将加速优化库存管理进程。
过去的2024年，在中国市场销售的HPV疫苗普遍出现业绩下滑。
2006年，全球首款HPV疫苗在美国获批上市，但直到十年后的2016年，中国才批准HPV疫苗在境内上市。过去几年，HPV疫苗接种市场一度出现“一苗难求”，而现在市场变冷，这其中经历了什么？
销售额下降
2024年，默沙东的HPV疫苗全球销售额达到85.83亿美元，尽管摘得全球疫苗销售桂冠，但同比下降3%，这跟中国市场销售下滑密不可分。
作为默沙东HPV疫苗的中国代理商，智飞生物(300122.SZ)春节前公布的2024年业绩预告也传来阵阵寒意，该公司预计2024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8.56亿元至26.63亿元，同比下降67%至77%。
截至2024年前三季度，智飞生物账面上的存货金额高达206.93亿元，相比2023年同期增加98.8%。
两家HPV国产疫苗企业的业绩同样惨淡，其中万泰生物(603392.SH)预计2024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8600万元到1.2亿元，同比减少90.38%到93.11%；沃森生物(300142.SZ)预计2024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4亿元至1.8亿元，同比减少57%至67%。
从2016年中国境内开始有HPV疫苗获批上市到现在，这九年时间，尽管一度出现HPV疫苗接种火爆盛况，但国内HPV疫苗的接种率仍然不高。
智飞生物在2024年10月30日的投资者关系活动中表示，国内9岁至45岁女性约3.2亿人，根据公开信息估算，自HPV疫苗在我国上市以来，HPV疫苗总体接种率约21%，目前还有约2.5亿女性未完成HPV疫苗接种，其中9岁至15岁女性接种率更低，大部分15岁以下适龄女性尚未完成疫苗接种。
一份由中疾控发表在“China CDC Weekly”的数据显示：基于对中国免疫规划信息系统电子接种登记数据的估算，2022年，中国9~14岁人群第一剂HPV疫苗的覆盖率仅4%，在9~45岁七个年龄组中居于最末位。其中，东部地区疫苗覆盖率最高，北京首针HPV疫苗接种率达25.40%，上海为20.99%，新疆、青海、甘肃、西藏和贵州五省份则均低于5%。
降温背后
中国HPV疫苗接种降温受制于多重因素。
近年来，中国已持续加强对HPV疫苗的推广和宣传，但仍然存在信息不足、覆盖面不广等问题。
“疫苗在首次性行为前接种效果最佳，有性生活的成年人也能受益，但许多人因误解而放弃接种。很多家庭对‘性’谈之色变，导致家长不愿意让青春期的孩子接种HPV疫苗，认为这是在鼓励性行为。而适龄女性宫颈癌筛查率不高，也同样体现了大家对‘预防优于治疗’认知的不足。”有HPV疫苗企业市场人士说。
在中国市场，HPV疫苗尚未列入免疫规划疫苗，属于自费疫苗。疫苗接种带来的经济负担也是无法回避的重要因素。
《中国疫苗和免疫》2024年发表的一篇关于2024年黑龙江省9岁至18岁女孩父母人乳头瘤病毒(HPV)及其疫苗相关知识和为女孩接种疫苗意愿调查显示，黑龙江省 9岁至18 岁女孩父母不同HPV/ HPV 疫苗相关知识知晓率存在差异；父母为女孩接种 HPV 疫苗总体意愿较高，主要受家庭收入、HPV/ HPV 疫苗相关知识、女孩非免疫规划疫苗接种史等因素的影响。
前述HPV疫苗企业市场人士表示，很多人偏向接种高价数疫苗，比如九价HPV疫苗，但对于二三线城市和农村家庭来说还是比较重的负担，这导致九价HPV疫苗接种率不高。而二价HPV疫苗虽然价格亲民，但大家对二价的保护范围信任度偏低，同样导致二价的接种率不高。医保覆盖免费接种还在试点，只有一些城市有这样的政策。
有市场人士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受外部大环境影响，人们容易减少一些消费性支出，这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自费疫苗接种的积极性。
另有HPV疫苗企业在研人士表示，多年来，国内有人呼吁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但一直没有成功，主要还是财力受限，目前是由地方政府自行决定是否进行免费接种。
根据国家卫健委2024年10月公布的数据，2021年以来，广东、海南、福建、江苏、江西、重庆、西藏、浙江、山东、湖北、广西等11个省份，还有郑州、鄂尔多斯、成都等城市已经将接种HPV疫苗纳入了政府为民办实事的项目，通过财政购买服务、定额补助等方式，为本地区13-14岁的适龄女孩提供免费的接种HPV疫苗服务。截至目前，HPV疫苗免费接种这一政策已经覆盖了全国约40%的适龄女孩。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还有60%的适龄女孩还无法获得HPV疫苗免费政策覆盖。
《中国病毒病杂志》今年1月份发表的《全球人乳头状瘤病毒疫苗免疫预防的实施策略：对中国的启示》研究显示，截至2024年4月，世界卫生组织194个成员国中已有141个(73%)将HPV疫苗纳入或部分纳入国家免疫规划(NIP)，主要集中在美洲和欧洲。这些国家通过多层面的综合策略，包括基于学校和/或医疗机构的接种服务、多种资助方式以及多部门协作和健康宣传教育，显著提高了HPV疫苗的接种率和公众接受度。
该研究指出，全球范围采取了多种资助方式以保证HPV疫苗的接种。政府资助是主要的资金来源之一，可为目标人群提供免费的HPV疫苗。研究表明，当疫苗接种资金充足时，HPV疫苗接种率最高。波兰HPV疫苗接种率在全额资助的情况下大于75%，而在无资金支持的情况下仅为7. 5%。
增长空间在哪
HPV持续感染会导致女性罹患宫颈癌风险增加，几乎所有的宫颈癌(99.7%)都与HPV感染有关。对于男性，HPV感染带来的疾病威胁也不容忽视，超过90%的肛门癌、超过70%的口咽癌与HPV感染存在关联。
接种HPV疫苗，可预防HPV感染带来的相关疾病。
以宫颈癌为例，我国的宫颈癌负担仍很严重。2022年，我国新发的宫颈癌病例是15.1万例，死亡人数仍达到5.6万例。根据国际上的共识，宫颈癌防治采取三级综合预防策略，其中的一级预防措施包括健康教育、HPV疫苗接种，主要是减少宫颈癌的发生。
世界卫生组织2020年11月发布《加速消除宫颈癌的全球战略》，提出在2030年实现“90-70-90”阶段性目标，其中90%的女孩在15岁前完成全程接种HPV疫苗。
从目前看，中国距离要完成“90%”的接种目标还有很大距离。
前述HPV疫苗在研企业人士表示，许多国家将HPV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规划，为适龄人群提供免费接种服务，使得更多人有机会接种疫苗，尤其是低收入群体，可以提高整体接种率。一些国家采用单剂次接种方案，降低了接种成本和难度。例如，2023年有37个国家转向单剂次接种方案，当年全球一半的HPV疫苗接种都来自这些国家。此外，公众认知与教育、专业机构的推动以及充足的疫苗供应都是发达国家保持较高接种率的原因。
在该人士看来，大幅提高疫苗的保护范围，将疫苗纳入计划免疫，持续进行健康教育，这些是国内HPV疫苗市场未来增长的动力。
当前，在中国市场，为了进一步扩大销售市场，默沙东的四价HPV疫苗已在拓展男性接种市场。而国产在研的HPV疫苗试图在开发价数更高的HPV疫苗。
康乐卫士副董事长郝春利2024年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适合接种HPV疫苗的人口规模依旧巨大。在未来HPV疫苗市场中，低价次和高价次HPV疫苗仍会同时存在，首先，两者是为了满足不同市场需求，国内HPV疫苗的竞争最先从女性适应证开始，女性适应证市场的竞争包括低价次和九价的竞争，第二个阶段是整个人群包括男性适应证的竞争，第三个阶段是补种加强市场竞争，很多15岁以下适龄人群在接种低价次后，会考虑补接种更高价次的HPV疫苗。
默沙东方面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中国依然是公司HPV疫苗长期增长的核心战略市场。适龄女性群体及近期获批的男性适应证覆盖人群中，依然存在广泛的免疫需求。公司对中国市场的潜力保持充分信心，积极布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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