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和经济衰退担忧下，美国人正在“报复性储蓄”？
作者：冯迪凡
以“买买买”著称的美国消费者也开始存钱了？
近期，美国消费者在社交媒体上创造了一个新词汇：“报复性储蓄”，用来形容他们削减开支以重建储蓄的趋势。
根据美国公募基金公司先锋集团(Vanguard)的一项新调查，近四分之三(71%)的美国人表示，他们计划在今夏调整储蓄策略，优先考虑应急储蓄和灵活性。
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最新数据，美国个人储蓄率已从去年12月的3.5%升至今年5月的4.5%。
此外，根据先锋集团的另外一项统计报告，2024年美国人已经将工资中前所未有的一部分存入了他们的401(k)账户。
出于对关税、通胀、就业安全和市场波动的担忧，许多美国消费者在减少支出并增加储蓄。
牛津经济研究院美国资深经济学家范登・豪滕(Nancy Vanden Houten)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尽管目前尚不清楚最终将实施哪些关税措施，或这些措施将持续多久，但这种不确定性将对美国经济活动构成压力，使企业更不愿投资新项目或招聘新员工。
彭博经济研究(Bloomberg economics)经济学家温格(Eliza Winger)在发给第一财经记者的报告中表示， 世界大型企业研究会的6月消费者信心指数回落幅度几乎相当于5月全部涨幅，关税仍是消费者最担心的问题。“我们认为，今年夏天，一些商品可能出现与关税相关的价格上涨，消费者的焦虑情绪会更加明显。”
美国消费者担忧关税
美国个人储蓄率指的是美国家庭在缴纳税收并支出后，可支配收入中用于储蓄的百分比，这一比率在今年有较大幅度的上升。
根据BEA的数据，美国个人储蓄率在今年走高，从3月的4.3%跃升至4月的4.9%的一年高点，此次5月的4.5%虽然较4月有所下降，但仍高于往年。
值得注意的是，4月特朗普政府推出所谓的“对等关税”，后宣布因谈判暂停3个月实施。
BEA的数据同时显示，5月美国消费者支出还出现意外下降，在4月实现0.2%增长后，5月却下降0.1%，此前经济学家预期会微升0.1%。
BEA认为，这主要是由于消费者为规避关税而提前采购汽车等商品的提振效应消退，同时月度通胀增幅也温和。
经济学家则警示，这种因关税引发的数据扭曲，可能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完全从经济数据中消失。
各机构分析则显示，部分美国消费者可能正在从所谓的“报复性消费”(疫情后的大手笔消费趋势)转向“报复性储蓄”。第一财经记者看到，在一些社交媒体(TikTok)平台上，“不购物挑战”正迅速走红，美国消费者誓言限制非必要支出、削减订阅服务和旅行开支，并重建储蓄。
根据桑坦德银行调查数据，在最近修改储蓄目标的近60%的美国人中，最大的变化是紧急储蓄上升(45%)，紧随其后的是退休储蓄。与年初相比，40%的人表示他们更关心紧急储蓄，53%的人更担心通货膨胀。
桑坦德银行零售银行主管巴迪亚(Swati Bhatia)表示：“有迹象表明，客户的支出没有那么多，他们想存更多的钱。”不过他也表示，现在确定这是否是一个持续的趋势还为时过早。
将个人储蓄率的时间线拉长来看，疫情期间由于获得政府的巨额补贴和行动受限支出减少，美国的个人储蓄率大幅上升――2020年三季度接近25%，随后2021年这一数据开始逐步下降。2024年6月，美国个人储蓄率降至3.4%，不仅大幅低于2019年疫情前的水平，也逼近有记录以来美国个人储蓄率的历史最低点。2016年至2019年，美国的个人储蓄率平均值为6.2%。
可以看出，一方面美国人在努力增加储蓄，另一方面他们的储蓄率恢复得很艰难，尚不及疫情之前。原因可能是经济出了问题。
美国人对美国经济前景的预期趋于悲观。6月，全球知名非营利性研究机构世界大型企业研究会的消费者信心指数从5月的98.4降到了93.0，低于普遍预期的99.8和彭博经济研究预计的99.5。
其中，反映对当前形势看法的现状指数下降了6.4个百分点，至129.1，对6个月后的预期下降了4.6个百分点，至69.0，大大低于80这一通常预示经济衰退的临界值。
世界大型企业研究会高级经济学家吉夏尔说，6月消费者信心指数走弱，几乎抹去了5月涨幅的一半。消费者对商业环境、就业前景和未来收入的预期均走弱，导致数据恶化。
调查显示，关税依然是消费者首要关心的问题，其次是通胀。此外，57%的调查对象预期利率会上升，为2023年10月以来的最高水平；认为未来12个月美国将出现经济衰退的消费者比例小幅升高，至接近70%的水平。该调查显示，6月消费者汽车购买计划保持稳定，购房计划有所下降。服务消费意向较5月有所减弱。
温格则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消费者信心仍对关税消息高度敏感。今年夏天，某些商品可能会面临与关税相关的价格压力。在高利率仍在拖累经济的情况下，消费者认为未来12个月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很高。
“报复性储蓄”
财务顾问和研究人员指出，多个因素促使消费者保持谨慎并减少支出，包括关税谈判的不确定性、通胀率可能上升以及利率可能在更高水平维持更长时间。许多美国人还对地缘政治和社会动荡感到担忧。
“联邦政府员工的裁员，以及与政府支出削减相关的就业岗位流失也将抑制经济增长。”范登・豪滕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在此背景下，部分“报复性储蓄”趋势缘于消费者希望积累现金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意外成本上涨。
“这可能更多是防御性行为或预期性行为。我今天可能不需要这笔钱，但我要确保几个月后需要时能随时动用。”TransUnion全球研究与咨询部高级副总裁兼负责人怀斯(Charlie Wise)认为。
要存多少呢？美国财务顾问通常建议消费者将3~6个月的生活开支作为现金缓冲。
“美国工人平均每周花近7小时思考财务问题，”先锋集团参与者体验负责人卡吉拉(Dina Caggiula)表示，“但若拥有足够的应急储蓄，这一数字可几乎减半。”
实际上，近期的美国员工还增加了用于退休储蓄计划的薪资比例，这推动了401(k)储蓄率达到创纪录高位。
美国最大401(k)计划提供商富达投资(Fidelity)近期发布的报告显示，2025年第一季度401(k)储蓄率创下历史新高，贡献率达9.5%。若加上雇主匹配贡献，该计划的储蓄率升至14.3%，已接近富达推荐的每年15%退休储蓄率。
与此同时，先锋集团的数据也显示，2024年员工延期缴纳的平均储蓄率为7.7%，这一比例创下历史新高，且近一半的参与者提高了自己的储蓄率，2022年这一比例为39%。先锋集团的这份报告分析了近500万美国劳动者的退休储蓄行为。
“如果能像扣除税款一样自动从员工薪资中扣除资金，大多数人最终会储蓄收入中非常高的比例。”总部位于旧金山的Human Interest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杰夫・施内布尔表示，该公司帮助小型企业设立401(k)服务。
(记者樊志菁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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